暮色的天空,总让人联想起被染红的布料。
像是被烟熏过的布料。
不愿隐退的日光,散发着残余的亮度。
草,满眼皆是草,像毛毯一样盖在大地上。早晨露水的痕迹依然残留着,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。无尽的草地延伸着,在风的吹动下,如同波浪一般卷向四周,在无尽的远方跳动,没有尽头。
寂静,空间变成了凝滞的流水,悄无声息。
像是在迎接死亡的寂静。
没有一个人吗..….除了我。
无论走多久,还是像在原地踏步。周围的景物依旧是一成不变。不管怎样,都走不出去。
我走不出这片原野。
有没有人,有没有人……
有没有人啊。
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,迷失在这片天地里。四处张望的眼神,透着茫然与无助。四周的草像触手一般伸着,似要将他拉入无尽黑暗之中。青色,黑色,夕阳红,三色的世界在此刻展开,走向终结。
“呲呲。”
衣料擦过草地的声音传来。
沙沙声打破了此时的寂静。压迫的气息随之而来,半边天似乎都被刷成了黑色。风瞬间越刮越大,暴风开始席卷,强烈得让我难以张开眼睛。颤抖,战栗,不受控制。终于,一阵子后,黑色开始隐退,狂风也逐渐式微。
我睁开了眼。
“什……什么?
那是一双黑夜般明亮的瞳孔。
纯黑的长袍,垂至肩的银发,自然地在耳垂处分开。白皙如雪的脸庞,如同水一般冷静深谧。如同乌托邦中走出的绝美少女,此刻站在了……我的面前。
是和我一样迷失的人吗。
眼前的少女不过十六七岁,怎么样也不像是能独自走出这片草原的样子。但她那毫无污垢的衣服,对比我这浑身糟乱的落魄模样,却显得神秘无比。
或者说,这少女从一开始出现,便伴随着神秘。
“沙沙、沙沙。”
风吹动着少女的衣襟。灵动的头发轻轻拂着。那墨黑透明的眼睛只是看了我一眼,便看向了前方。
就这样……擦肩而过吗,还是说…我要怎么做。
清香萦绕在我身边,而那到身影已走在了我的身后,走向了远方。
不知为何的,我的脚步也开始跟了上去。慢慢地,一步一步地,在少女身后踽踽前行。
为什么这样?或许是没有办法,只能跟着她继续前进,试着走出去吧。又或者,只是想找个同行之人,结束这孤寂寂寥的路途吧。
不,我只是,被……眼前的少女吸引罢了。
就这样,我一步一步地跟在了她的身后。放慢脚步,不敢离得太近,却又不想落下。不知走了多久,而少女也一直没有回头。
夕阳缓缓西下,太阳的轮廓,已经快要从地平线上隐去。
饥饿与疲惫开始席卷而至 ,双眼视线也开始变得,眼前少女却依旧步履平缓地走在前方。双腿像是灌注了无尽的压力,眼前人影摇曳了起来,东摇西晃。终于,我眼前发黑,伸手向前一扑,紧接着无力地跪在了草地上。
“扑哧,扑哧。”我大口喘着粗气。
“嗯。”少女似乎发出了轻声低吟,转过头来。
在离我不到十米的地方,少女用那双宁静如水的眼眸看着倒在地上的我。她只是看着,静静地,并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。
空间似乎又陷入了沉默之中。
倏地,少女身边的空间突然变得扭曲,然后冒出许多黑色的触手。漆黑的触手如同魅影一般发出让人畏惧的气息,以闪电般的速度向我袭来,缠绕上了我的全身,然后几只触手深入我的大脑,像是不断在探寻着什么。
“唔……”我说不出话,也无力反抗。
记忆仿佛被无数只眼睛检索,翻来又覆去,头脑窒息让我想当场昏厥过去。
慢慢的,慢慢的。
不知疲倦地搜索着,仿佛要找寻什么东西。
似乎是,能将我杀死的理由……
带着这份想法,我感到了无力。
并不是因为无法再苟活下去,反正对我来说,这样的人生,本来就会在此结束。
但……素不相识的她,为何会对我有杀意。
少女那平静而犀利的眼神依旧不动声色地盯着我,这一切对她而言,仿佛与这空气一般无关紧要,或者是……不存在。
压迫感,终于,开始变淡了。
缠绕在我身上的触手开始消失,大脑也开始在此时变得清爽。
似乎是确认了什么,少女转过了身,准备继续前进。
“等,等等……”我伸出右手,想要站起身,却发现此刻自己依旧体力空乏。
“嗯?”少女停下了脚步。
“你不害怕吗?”少女声音中露出了一丝困惑,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。
声音传到了我耳中,却是另外一番感觉,清脆的声音中透着无尽的威严与高贵,如同女王一般的不可冒犯。
但,她不是女王,恐怕用魔女……来称呼,更为贴切恰当吧。
“没错哦,我,就是魔女。” 少女露出一丝似是而非的笑容。
“怎么……”怎么会,她难道,知道我在想什么吗?
确实啊,她对常人来说恐怕是禁忌般的存在了。
但……
魔女什么的我又怎么会在乎呢?
只是单纯觉得,她很吸引我罢了,在这个无人问津的阴霾之地,有个人在身边,就可以了。
何况我啊,只是个被人唾弃的怪小孩罢了,就算这样死去,也不会,有任何人在乎吧。
尽管如此,我还是想活下去呢,眼前的少女,眼神中有着同我一样的孤独色彩的少女,美丽神秘而又强大的魔女,想更进一步地了解她。
素未相识的她,萍水相逢的她,我为何会如此在乎呢?
缘分……又或者是碰到了知音。
正当我这样想着时,周围的地面却在发生着急剧的变化,草地开始变得枯萎,荒芜开始蔓延,以少女为中心向四周席卷,蔓延着,绿色的大地开始变得灰暗,空间中又充满了挤压感。少女缓缓伸出了手,那纤纤玉手在空中划出几个优美的弧形,手指所点之处形成了一个金黄色的图案,而她口中也开始念了起来。
“汝之生命,付之于我。”
差不多有一平方公里的草地由青色变成了黄色,以少女为中心,黄色逐渐变成变淡 ,一层一层地迭代着,呈现出波浪的形状。少女周身也显现出了金色的光泽,像是圣女般的高洁。
紧接着,少女手势突变,反向划出一个图案,极为优美的姿势镂刻出一个暗金色的图案,然后周围的金色突然向前方聚集,然后涌入了我的体内。低吟声又在此刻响起:
“我之生命,灌注汝身。”
充盈的生命力开始涌入体内,我感觉腿部的乏力感消失了,压迫感也在逐渐消散。与此同时,少女周围的金黄色也在逐渐褪去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天色愈来愈暗,少女周身的光泽也愈发黯淡。终于,在金色全部消失后,少女没?有停下动作,似乎是微蹙了一下眉,一股更为庞大的生命力涌入了我的体内,几乎要将我的身体涨破。直到我的眉心处开始出现金色印记,少女才停止了眼前的动作。
我看到少女头上的一根黑发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,然后缓缓脱落。
“我觉得,你最好还是不要动哦。” 正当我想要用刚回复的气力站起身来,对面的少女突然开口道。
选择相信她的话,我还是坐在原地,而她也在我的对面静静坐了下来。
少女的眼神就这样一眨不眨地望着我,透明又澄澈的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。望着她那绝美的侧颜,我一时脸颊有些发烫。最终我还是鼓起勇气和她对视,望着她那认真的眼神,除了陶醉还是陶醉,一点也生不起别的心思。
光线,逐渐被黑暗吞噬,最终大地笼罩在了黑暗之中。
奇怪的是,尽管黑夜降临,我却好像能感知到对面少女的存在,连她的神态衣着都能隐隐察觉,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清晰。
“起来吧。”
我感觉到少女站起了身,听从这声音站起了身。尽管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,在黑夜中我依然有点畏惧行走。
“怕黑的话,这样吧。”少女右手手心处窜出一抹金色的火苗,照亮了周围。虽然有些黯淡,也还是勉强能看清前方的路。在火苗的星星光点环绕中,温馨的感觉在心头升起。
“跟着我。”少女轻灵悦耳的声音传来。
就这样,无尽的黑夜之中,一抹金色的光晕前行着。不知在这天地之间,又要走向何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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